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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外名家系列讲座”百期讲座目录
中国改革与发展的交易成本分析(片断)
我在洛杉矶加州大学读研究生时,就对价格理论有浓厚的兴趣。当时我有三位老师:波文、赫舒拉发和阿尔奇安。赫舒拉发是当代金融学的开山鼻祖,阿尔奇安被认为是二十世纪最出色的价格理论大师,他们对我都有深远的影响。由于师从这三位名家,当时就有许多人认为我在价格理论研究方面是比较出色的学生。后来我写《佃农理论》时就运用了所学到的价格理论,这本书在美国引起了相当大的反响,由此我还拿到了芝加哥大学的奖金,并被聘去教博士生的价格理论。那里与我一起讨论价格理论的人,至今大部分都获得了诺贝尔奖,他们包括科斯、费里德曼、斯蒂格勒以及已去世的约翰逊——他曾鼓励我对价格理论进行深入研究,认为在年轻的经济学家里我是从事此项研究比较适当的人选。
之所以要谈起这些,是因为1969年我在香港市场上受到了一次很大的冲击。当时我从芝加哥大学转到华盛顿大学,那个暑假我回香港去看望母亲。在那两个月里,我对香港的绝大部分市场行为以及工厂里的结构和安排几乎完全无法解释。我当时想,假如一个物理系的学生只要他选修过本科第一学年的物理学,对观察到的一般物理现象就可以解释到十之八九。而在价格理论方面我算是受到过当代大师的指导,并被认为是很有潜力的专家,还在芝加哥大学教过博士生的价格理论,应该说对世间的经济现象有一定的解释能力,但我竟然对眼前的真实现象一无所知。我甚至对经济学理论的用途产生了怀疑,因为教过我的老师都认为经济学是要用来解释经济现象、解释人的行为的,比如在芝加哥大学时,弗里德曼以及所有芝加哥学派的经济学家都是这么说的。弗里德曼用很多数字、方程式等对通货膨胀和失业进行研究,但都是些宏观问题,对我在香港街头所看到的最普通的经济行为却没有解释。我当时面临两种选择,要么放弃经济学,要么尝试用别的方法解释。
那时至今已过去三十多年了,我一直都在全力用理论来解释现实,坚持以此作为我从事经济学研究的基础,并尽量把自己的理论简化。与许多经济学家不同的是我对所谓的福利经济学和任何政策等完全不理会,在座的各位如果读过我写的《经济解释》就可以看出这一点。许多经济学著作里有很多宏观的数字,但对真实世界的经济行为以及市场现象的解释却少得可怜。毫不夸张地说,把这些书里所举的真实世界的例子加起来也不如《经济解释》涉及的例子多。谁要跟我们提起一个经济现象,我常常都仔细寻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很多书往往很少深入探究。比如,很多书里都讲价格分岐、捆绑销售、讨价还价、信息以及垄断等等,只不过都是讲讲而已,我不知道他们讲的是什么,起码我是看不懂。但我讲的价格分岐等经济现象,可以让人明白,因为我所讲的是从真实世界中看到的。我很少相信书上说的东西,原因是里面有很多东西错得太离谱,比如很多书都说价格分岐,依我看,如果最出名的价格理论高手可得满分的话,那么,这些人最多只能打20或30分,原因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人问,为什么我与别人的观点总是不同?我回答,因为我看到的世界跟他们看到的不一样。我很清楚自己的理论是最传统的,我对古典主义经济学家斯密、李嘉图以及米尔和新古典主义的马歇尔、维克斯蒂、费舍尔的思想都了如指掌。但我对所有这些理论的态度很明确,在解释世界的时候用得着的就拿过来用,用不着的就放弃,有问题而又可以用的就加以改良。因此可以说,我在理论方面也许完全没有创建,但我喜欢为真实世界而改良,我花了四十年的工夫就是为了做到这一点。我的经验是,了解真实世界的经济现象一定要亲历其境,而理论的意义就是要解释这些经济现象。我之所以花那么多时间去研究交易费用理论,就是因为它真的能够解释现实世界的很多经济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