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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停下的22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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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新西兰打工旅行将近半年,才第一次hitch hike(搭顺风车)。

所有听说我计划的人都会皱着眉头跟我讲hitch hike的百般危险,我听进去了,也会害怕。好在两名舍友成功搭车前往但尼丁,这大大鼓励了我,让我迫不及待地也想多一点未曾有过的经历。

即使做足心理准备,我还是脸皮太薄,当我站在马路边瑟瑟缩缩地竖起大拇指的时候(这是通行的请求搭车姿势),难免觉得自己窘得可怜。

我决定从市区就开始搭车,这是有难度的,因为车虽然多,但是他们下一站的可能性也多,停下来多半是耽误他们自己的时间。所以很多车从身边开过,有些友好地打招呼,有些摆摆手表示遗憾,有些微笑以示鼓励。

当我仍沉陷在自我怀疑中尚未反应过来时,一辆白色的小破车已经靠边减速,司机是一名中年男子。他一边把副驾的杂物往后座扔,一边开玩笑地说:“姑娘,你可选了个不好的地方搭车。要去哪儿?”得知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他说可以送我一段。我当然激动万分,喜出望外地坐上了车。车里很脏,但这时候我也不在乎了。

我们谈了很严肃的问题--整个搭车旅途中,我被问最多的就是“中国是否还在实行计划生育”,还有最近比较热门的奶粉问题、腐败问题。一说到中国的问题,我承认我很失态地止不住话闸。

他叫Paul,工作是种植蕨类植物,尽管他看起来更像个落魄的作家。

途中他说要去买个东西,所以就转出主路,开始七拐八拐。我开始有些担心,但装得很淡定。他解释只要一两分钟。这种情节搁在中国,你已经猜到结尾了吧?他来到一家小商店,买了两支笔,然后继续开车,七拐八拐。过了很久,看到主路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事实证明,他把我送到了我最适合搭车的高速路口,然后再返回去上班。

第一趟成功后,往后的每一次举手,都举得更高更有底气了。

大概五分钟后,Peter停下来了。他开一辆很破很破的皮卡,看起来可真不像好人呢,头发又长又乱,光着脚踩在油门刹车处,旁边灰尘积得很厚。车子比刚才那辆还脏。他说可以送我到下一个城镇,他也是第一次去,看望一个即将过世的老友。

Peter五十多了,还单身,做很多工作,清理灌木丛里的自行车道、捕鱼、在深山里看林子,诸如此类。当我提醒他该把我放下时,已经离他要去的地方很远了,由于想送我更远,他忘记找自己的路了。

第三次,一辆停在不远处的车慢慢开过来,司机George主动说看我等了很久,他只能载我十分钟,问我是否愿意。这种主动但路程短的车要不要坐?当然!我们在路边又捡了一个小帅哥Tom,奥克兰人,是但尼丁奥塔戈大学学经济法律的大四学生。我们商议一起搭车。
第四次,Tom在路边放着音乐,我们互相拍照,经过的车不多所以等得比较久。最后,一辆小面包车慢慢停下来,但司机示意只有一个座位。Tom让我先走,我犹豫了半秒,扔下帅哥先走了。

这位司机叫Don,住但尼丁,是我遇到的年龄最大的一位。他的工作是修复古建筑,业余爱好是制作和演奏班卓琴,一路上都是欢快的班卓琴音乐以及美好的田园风光。他话不多,但经过老建筑都会跟我讲它们的故事,还带我去逛二手店,去一个拍电影的老街区,因为我要找厕所,他给我指了一个本来是马戏团的古老公厕,中途还在一个神奇的海滩欣赏了6500年前形成的大圆石。最后,他把我直接送到预订的旅店门口。

第五、第六、第七次,我顺利地从但尼丁抵达新西兰最南的城市因佛卡吉尔。

跟着Russel进超市,结账的时候发现他人不见了。我所有的行李都在他车上,没有记他的车牌,也记不太清他的长相。我一边结账一边开始盘算如何进行自救。但当我走到停车的地方时,他坐在驾驶座上安静地等着我。

Warren是载我最快的司机,由于他实在停得太快,又文着身、光着脚,露出大门牙缝以及猥琐而夸张的笑,我不由得生出一点担心。人不可貌相,他做了八年“救援军人”二手商店志愿者。他是个hitch hike老手了,但他说自己的长相并不好搭车,要等上好久才会有车停下。他说刚有了房子买了车,一看到hitch hike的人就会停下来。

很遗憾,我忘了第七个司机的名字,但记得他长着红色的胡须,住在我要去的街道旁边那条街。是的,他没有让我走一条街的距离,而是把我直接送到家门口。

说说第八次,这是最让我感动的一次。

当天,因佛卡吉尔的清晨阴雨绵绵,寒冷刺骨。我决计拖着二十五公斤的行李步行到机场。由于行李实在太重,出了几身汗,将近一小时后才走到1号国家公路。主路上都有黄色虚线标志,这是不准停靠的。运气不是太坏的话,从1号公路转到机场的路口,可以hitch hike;但如果运气差,则意味着可能错过飞机。

我体力已经透支,走两步便停下休息。离出口还有500米远,在我几近绝望的时候,一辆越野车停了下来。我不自觉就加快了脚步,或许它是有事停下来,我可以问司机是否愿意载我。刚等我走出1号公路,雨蒙蒙中司机走下车,我听不清他在问什么,只听他提到机场,我连连点头,真的感动坏了。他叫Stuart,他将我直接送到机场候机口,再返回他的路线。他说:现在很难让一个人开心,有时候只需要一点帮助。

第九次,在飞回因佛卡吉尔的飞机上,一位澳大利亚旅行者Gram正准备下了飞机直接开车前往皇后镇,所以我极顺利地搭了这趟顺风车。他将我直接送到我预订的酒店门口,再自己去找酒店。

第十次,我需要去皇后镇的机场,hitch hike成为出行首选了,我自信地知道何处搭车最有效。果真不久,第一个女司机为我停下。她在机场工作,叫Nicole。非常巧合的是,前一天我在皇后镇的“救援军人”买了很多二手物件,与那里的管理人员Adam聊了一下,他把名片给了我,而Nicole正是Adam的妻子。

第十一次,准备从奥克兰机场去市中心的时候,我站在巴士售票窗口前15分钟,一直在纠结该不该花16纽币(约合80元人民币)。机场离市中心很远,而且交通线路复杂,恐怕是目前为止最难搭车的路线。但我还是脑袋一热想挑战,总有一辆车为我停下!

确实,等了超过10分钟,总算有一对夫妇停车了。丈夫Mike是毛利人,妻子Linda是新加坡人,但在新西兰生活超过20年了。他们一路都在劝我要小心坏人,教我一个女孩子如何保护自己。我们一路聊得很开心,结果他们也直接把我送到预订的旅店门口,帮我搬了行李再离开。

第十二至第二十一次,都发生在奥克兰附近的激流岛上,诗人顾城杀掉妻子后自杀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岛不大,车不多,人又尤其的友善,友善到不需要伸手就有车停下问我:“你还好吗?”

两天搭了10辆车,我想郑重地写下他们的名字:Diana、Peter、Christina和她的丈夫及女儿、Julia、Jimmy、Dave、不知名的老太太、Hane和她的女儿Tilde、Adoshi、Marina。

其中有三个小故事。搭到Peter的车时,天已经很黑了,我连他长什么样也没看清,只看到一头很潮的“脏辫儿”。他为我停车时,离他家只有几分钟的距离,但是他继续踩油门,如你所知,直接送我到旅店门口。“天太黑,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Dave开着一辆深蓝色面包车停下来。我一边打招呼一边拉后座的车门准备放行李。只听到他大喊:“No!”但是我手太快,门已经掉下来了!遇到这种事谁不生气呢?他很郁闷地装了很久才装上,但他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对我说没关系,因为我不知道车门坏了。到了说定的地点,他说如果等他20分钟,可以送我到下一站。20分钟后,一辆公交车停在我面前,Dave是公交车司机!于是我霸气地薅到了资本主义羊毛。

在一个下着雨的山坡路上,老太太停下来。她跟我说抱歉,她赴约已经迟到,会开得很快。“虽然只能送你很短的距离,但是能帮你翻过这座山坡。”

三位澳大利亚女孩开着这辆蓝色大众复古房车旅行,让窝头搭车两天。

我的第二十二次搭车,是迄今为止最拉风的一次。只在路边站了两分钟,经过的第二辆车--亮蓝色的大众复古房车缓缓停下,三位戴着花环的姑娘冲我微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Kate、Jessica和Tammy来自澳大利亚,她们一路放着摇滚音乐,和迎面而来的司机、擦肩而过的路人打招呼。由于老车的速度慢,司机Jessica不放过任何机会靠边让后面的车先行。Kate说,这是“旅行者之心”。

连我自己都觉得很幸运,但这不止幸运,站在一片温暖幸福的土地上,你无时无刻不被感动,找不到理由去怀疑人们的真诚、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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