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捆芦苇

一捆秋天的芦苇

菩萨心中的一捆芦苇——

把草胎

结成了神

当白色的天鹅飞渡，一卷书被改写，

 一个人

忘却了宗教的词汇

敦煌的一捆芦苇

站在秋上

薪烟相传的路上，走过了僧侣、戍卒和

 神仙——

烽燧砌筑于内心

我从凛冽的风俗里，取出了方向

这样的日子，把黄羊从岩画上剥离

把蔬菜从井里取出

急迫的光阴，像一桶子肥雪

可是，秋天深了——

一捆芦苇

站在朝觐的路上，一捆空虚的思想

一场哲学的角逐

在秋天，一捧被爱恨榨干的汁液——

早已让黄沙流尽

额济纳旗的鱼

沙漠上的鱼

和蜥蜴、爬蛇、蝴蝶一样鲜亮的鱼

在额济纳旗——

一捧秋日的落叶下隐藏的金鱼

一尾烈日下嘹亮的鱼

担水的姑娘

要碰见一幅海市里的图景

在晴朗的沙粒中

一只碗

带着宿命和哲学——

不知道怎样捧起

也不明白如何放下！

总之是一尾金鱼，寂寞的金鱼

钻进了额济纳旗——

像一把活命的盐

丢进了水里

沙漠上的动物园，或者骆驼队、商贾、

 杂耍艺人

被夜光引领的不是七星——

一尾金鱼

此刻，理所当然地成了首领

粗饮茶

将进酒，粗饮茶。

僵硬的午后，一团乌云

与一只废弃的食品塑料袋有什么区分？

天使在桌上起舞，一树梨花下

粗茶烫手。

往往在内心混沌的一刻

需要一盏酥油灯火，爱情徘徊的一刻

需要一记伤害。

一个人的档案里，居然能窝藏下

那么多灰败的名字？

仿如贼寇，静候着揭竿而起的信笺。

那么多的名字，如同败茶一杯？

我已经记不起细节——

假如一个人的骨头里，流失了钙

一只风筝丧失了风

泼也不是

含在嘴里，像咸涩的干玫瑰。

下午阴转多云

且将多余的火，赠予书卷。

将更多的雨，

埋进历史。

在一段灰白的午后，且将

一场追逐的爱情

消化在胃里。

可是饥饿的胃袋像一座博物馆，支离的

 你

被我归入了档案。

一次深刻的记忆，如同一只网兜，打捞

 着身心——

花开了

阵阵蝴蝶飞掠，好似悄然的革命。

谁在抢夺着文物，和一个人的史记？

哦，且将过剩的笑

埋在镜子里。

将一枚身体里的跳棋，丢进幼儿园的

 草坪。

我曾经仔细翻阅了你，在午后。

但那时阴已转晴——

怀着溃败的心情

擦身而去。

山坡上

烫一壶往日的陈酒。

寂寞的山坡上，打开一卷吹嘘的丝绸。

我所爱戴的女人——

用一生的时光在刺绣。

有时候，我在一捆绢帛里疼痛。

比如岁月，埋进了钟表。

在春去秋来的道路上，鹰在老去——

我望见一捧骨殖站在天空。

山坡上，一群孩子抬来了第八个铜像。

我知道一部黑白的影片，提及了

灰烬的暖意。谁知道呢，兰州的屋顶上

雪，比往年更深了——

烟灰掉了

假如一块石碑能苏醒

一支烟卷，也将走到理想的尽头——

我把春天的枝叶裹挟其中

将伤心、复仇和爱情的往事埋进肺腔。

但是烟灰掉了。

没有比它更绝望的燃烧——

一部分生命，一辆欲望的街车

它渐渐地突进

一直抵达了我的指尖和颤抖。

但是，烟灰掉了。

像老鹰栽进了崎岖的天空，像委顿的风

扶起了灵魂的秋千架——

一个人在暗夜里，需要多少怀想

才能梦及一块火柴皮上的磷光？

但是呢，烟灰掉了。

下午五点

伊朗的下午——

大理石发烫的下午，一盏红铜茶炊里

歌谣与传奇沉淀的下午。

早上的唱读刚刚结束，一个小学的班级

走出了斑驳的校门。

伊朗的下午——

一杯酸奶在发酵，而庭院内的

梨花羞涩而走。

背着一块黑板，沿着领土

我叫卖着文字，仿如一位古代的圣徒。

伊朗的下午——

一个古老的国家睡眼惺忪

听听，黄金装饰的匕首上，环佩叮当。

我种下了芝麻，或者

一堆植入的字母，像金鱼卷入了海洋。

伊朗的下午——

一个神秘的女郎，把生活

递进了胶片的窗口。

我买下一张盗版的碟片，我走进了

无辜黑暗的电影院。

（未完待续，欢迎关注《青年文学》2012年第12期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