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关怀者”张大诺：幸福的钥匙

张大诺的人生故事和特殊人群的命运紧紧相连。投身志愿服务二十年，张大诺身体力行，为这些看似脆弱的生命提供帮助：他指导残疾人士书写生命故事，让他们在写作中重拾生活信心；他想办法，让失明的儿童“听”到色彩，让失聪者“看”到声音；陪伴高危老人走过人生的最后时刻……二十年间，他获得公益称号无数。志愿服务之于他并不是贫苦的修行，而是满载幸福的生活方式。

2014年，张大诺把自己在临终关怀医院与老人们的对话写成《她们知道我来过》，这是一本有笑有泪有经验的书。张大诺说：“这些高龄老人，是世上的宝贝。如果能找到让她们幸福的方法，以后，就有人用这些方法让我们获得幸福。”

从事临终关怀获得的成就感无可替代

2003年，张大诺从东北来到北京，怀揣憧憬，希望在这个城市收获人生价值。不成想那一年，本该充满发展机会的北京被SARS封锁，求职毫无进展，生活捉襟见肘，这是张大诺的北京初体验。

他拿着自己的简历叩开了一间临终关怀医院的大门，给他的职位是无薪志愿者。走出医院时，他发觉终于在这座城市找到归属，不再一无所有。他几乎每隔一天就会出现在医院里，为生命倒计时的老年人带去关怀。他一点儿都不觉得丧气，反倒是热情满满。

张大诺觉得，这些老人“是世上最无助的一群人，最重要的是，她们没有未来，她们似乎就是等待死亡的人，但也正因如此，她们又是极其珍贵的”。

“我像是她们免费的心理医生，每次去解决问题的时候都要和她们‘斗智斗勇’，这个过程中全是乐趣。”张大诺告诉“青阅读”记者，依照他的亲身体验，从事临终关怀能够获得成就感和快乐是其他消遣无法替代的，也是所有获得幸福的方式中成本最低的。在临终关怀医院，他照看过将近一百位高龄老人，她们的情况各不相同，有的一直担心自己被迫害，有的脑萎缩只会讲三句话，有的每天都想教别人学英语，但说来说去只会唱一首字母歌……在书中，他特意隐去了这些老奶奶的名字，只用她们的特点来命名：欢乐奶奶、俄语奶奶、口音奶奶……“看到这些标签，很多和她们相处的往事都会自然地出现在眼前。”他记下与这些老奶奶们相处的点滴，把她们人生尽头的精华凝固在纸上，留在世上。

为走向生命终点的人找到幸福的办法

与这些交往和体验同时留下的，还有十年中寻找到的关怀高龄老人的各种技巧与方法。张大诺知道，在这间医院里的老人类型多，挑战也多。“你总得去面对新的问题，找到新的方法，慢慢发现，自己居然找到这么多方法。”这些方法不仅能给志愿者以指导，对读者而言，也可以更好地去关怀自己家里老去的奶奶。

在所有环节中最困难的是，走进老人的精神世界，这一步恰恰是必须攻下的堡垒。张大诺花了半分钟给“青阅读”记者讲的故事，通常是他努力三个月的成果：有一位95岁的脑萎缩奶奶只不断地讲三句话,我今年18岁了。你头发真黑，你牙真白。你多大了？张大诺和这位老人像是两台复读机一样对话，花了半小时才“逗”出老人的第四句话：中午我给你做饭吃。两个月之后，他熟悉了老人想象中的情景，也帮助她把这个情景构建得更加真实。

张大诺解释道，老人的思维像是迷途的羔羊，他要帮助她们打造一个思维的框架：“一方面是跟她聊天，一方面是逐渐地让她能够在一个完整的框架里。实际上她们的记忆力和生命力是成正比的，当高龄老人记忆衰退的时候，她的大脑思维开始减少或者停止活动，她的生命机能会急速下降，而反复思考的老人，生命力很强。”

“每天六点钟从家出发，从地铁一号线的最西边坐到最东边，看过老人之后再去上班。”张大诺回忆说，很多次去医院，在地铁四惠东转车的时候，车厢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而对面，则是一辆要开进城的地铁，车厢里满满都是人，他们齐刷刷地、困惑地看向这个在空荡荡的地铁车厢里的年轻人。赶去上班的人们也许不知道，张大诺正要赶去的目的地，是每一段生命最终都会抵达的站台。

“你会觉得是在替中国目前一千多万这样的人，为前赴后继奔向八十岁的人找幸福的方法。这是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张大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