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的力量

——《江风烈》读后

作家王芸的文字有如一位优雅的少妇。那种惊艳的美，会让人回眸凝神，浮想联翩。即使是写枯燥的历史，她也能出神入化，赋予特有的灵性与清香，让人读后手不释卷，回味良久。今天捧读她的长篇小说《江风烈》（中国青年出版社2013年11月版），仍深深感到了这一点。

《江风烈》展现的是波澜壮阔中小人物苏北放、柳真如一家三代人的命运，通过他们的故事，真实呈现历史、文化、风俗、民情乃至一个时代之变迁。作家以细腻的笔触勾勒了反右、四清、“文革”、改革开放等每个历史结点中，主人公或坎坷或离奇的境遇，读来感人肺腑。

比如，写柳真如的养妈看上了苏北放，想让他做女儿李子露的对象，可苏北放与柳真如却互有好感。柳真如尽管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养妈为李子露看上的对象，可“她还是会经常不由自主地想起苏北放，仿佛那影像已经不知不觉刻在了脑海里，拿橡皮擦也无法擦掉”。一个橡皮擦的比喻，是何等灵动精妙，让人过目不忘。

再如写李子露爱上了成分不好的裘勇，遭到了父母反对，他俩约好私奔，又被母亲发现，继而被关在家里。“李子露突然发出一声无比漫长的尖叫。尖叫声向着高处一径窜去，凄厉，决绝，似乎要将嗓子撕裂开来……突然，她绷紧的身子瘫软下来，像一团稀松得再也撑不起的泥。头发覆披在她的脸上，参差浓黑的一团，颤抖着，颤抖着，发丛下传出‘呵呵呵呵’的笑声，这声音由弱变强，渐渐成了狂笑。”这段细腻的描述，把唯成分论那个年代爱的无奈刻画得入木三分。这注定修不成正果浸着血泪的爱，正是那个特定年代的缩影，读后让人唏嘘不已。

细节的魅力是小说的魂魄。王芸在设定李子露与裘勇这对情人的命运时，就是运用了细节的力量。“文革”武斗中，两人再次相见，竟是裘勇从监狱出来，“残酷的命运将两人分开，又让他们在两军对垒的战场残酷相见。”李子露骑着裘勇送的自行车，却中了裘勇那一派的黑枪。“那天，当无数颗子弹齐齐射向对方阵地时，裘勇正握紧一杆枪，枪管灼烫。虽无人证明夺去李子露生命的子弹，是否出自裘勇的枪口，但亲眼看见心爱的人中弹而亡，喷血的伤口任你用目光堵也堵不住。”从此，裘勇一夜头发皆白，萎靡成了一个天天靠酒精度日的酒鬼。这样的细节，震摄魂魄，直抵人的心灵最柔软处，无不催人泪下，又怎能不叫人刻骨铭心？

王芸曾经生活的城市是她创作肥沃的土壤。红茶菌的风行，荆州鱼糕的传说，章台梅的清香，还有那些街头巷尾听来的活色生鲜的民风，都化作了王芸《江风烈》笔下栩栩如生的文字，我作为和她共事多年的朋友，读着她意味隽永的文字，倍感亲切，为她骄傲。看着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化作小说中耐人寻味的情节，我仿佛闻到了古城巷陌那原汁原味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