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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描写祖先生活情状的长篇小说,故事起于家族部落之战,结束于少康中兴大国。启帝一统四海之悲壮,太康失国之荒唐,羿王篡位这惨烈,少康复国之艰辛,步步相连,环环相扣,创造出一幅远古时期华夏大地恢弦绚丽的景象。
书中写了一连串人物:壑智贤良的少康、英雄汝艾、傲气的羿王,心术颇深的寒浊,更有典雅的纯狐、绝美的罗嫔、放荡的女歧……这些被遗忘了太久的人物依次出现在书中,上演着一幕幕让人心动的故事。
祖先的智慧之大,想象之神奇,谋略之深沉,让四千年后的我们不得不为之感怀兴叹。
长河,本名常柏祥,1956年生于赤峰市,1978年下乡到内蒙古巴林右旗草原。1982年毕业于辽宁大学中文系,分配至省政府业余大学教授中国当代文学。1987年调到沈阳市芒种杂志社任编辑、副编辑。
从1982年开始发表作品,主要写作中短篇小说,散文和随笔,本书是作者的第一部长篇。
杂志社改制,提前离职、专事写作。
首章 破天一刺
第二章 会稽山,篝火旁
第三章 伯益王安定都城
第四章 生与死就在今天决定了
第五章 谁在复仇
第六章 青阳宫启帝组阁
第七章 钧台
第八章 箕山,没有歌声
第九章 元畴起兵屈骜城
第十章 少年羿鹿苑射鹰
第十一章 甘蝇
第十二章 打得他再也翻不过身来
第十三章 上相去职
破天一刺
这个古老的故事是从家族争斗开始的。公元前2198年,即夏历癸未年三月,有夏国君主大禹把帝位禅让给了偃氏家族的伯益,随即东南巡狩。这一年,禹帝已是百岁老人了,此番出巡,显然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都城阳城是姒氏家族的封地。按照惯例,伯益王受禅之后要从都城迁出朝廷,把阳城还给姒氏伯启。这就是“迁都避位”。尧帝禅位给舜帝,舜帝为了回避尧帝的太子丹朱而把都城迁到了南河;舜帝禅位给禹帝,禹帝回避舜帝的太子商均把都城迁到了阳城;伯益王受禅为帝,当然也不能例外,为了回避启王,也要迁都,地点是偃氏家族的封地斟寻。
然而事情并不简单。禹帝即位的时候年事已高,国家政务一直由启王代理,启王辅政多年,深受诸侯、朝官和民众的拥戴。如果伯益王迁都斟寻,民众不跟从,诸侯不朝拜,他的帝位就不保了。伯益王贤德,把天子之位看得不重。但他的两个嫡生儿子伯高和雄会却没有父亲的胸怀度量,在他们眼里,帝位不仅是特权,更是荣誉。父亲受禅却不能即位,对偃氏家族来说是个不能容忍的耻辱。伯高是朝廷卿士,官职为大司寇,他知道若想保住父亲的帝位就不能迁都。而不迁都朝官不满,诸侯不服,天下动乱,就难免用武了。他指使儿子元畴在箕山训练族兵;他的姻亲、有扈氏大廉侯在屈骜城也组建了军队。杀伐之气就这样被悄悄地渲染起来了。
危机四伏的都城表面还是平静的,看上去只是比平时清冷一些,人们把不安和凄惶藏在心里不露出来。五月初八是夏至,早晨,伯益王带领朝官到都城南郊祭神。远古时期,祭神是一件大事儿。夏至的前三天,伯益王和参与祭祀的朝廷礼官破天一刺。
这个古老的故事是从家族争斗开始的。公元前2198年,即夏历癸未年三月,有夏国君主大禹把帝位禅让给了偃氏家族的伯益,随即东南巡狩。这一年,禹帝已是百岁老人了,此番出巡,显然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都城阳城是姒氏家族的封地。按照惯例,伯益王受禅之后要从都城迁出朝廷,把阳城还给姒氏伯启。这就是“迁都避位”。尧帝禅位给舜帝,舜帝为了回避尧帝的太子丹朱而把都城迁到了南河;舜帝禅位给禹帝,禹帝回避舜帝的太子商均把都城迁到了阳城;伯益王受禅为帝,当然也不能例外,为了回避启王,也要迁都,地点是偃氏家族的封地斟寻。
然而事情并不简单。禹帝即位的时候年事已高,国家政务一直由启王代理,启王辅政多年,深受诸侯、朝官和民众的拥戴。如果伯益王迁都斟寻,民众不跟从,诸侯不朝拜,他的帝位就不保了。伯益王贤德,把天子之位看得不重。但他的两个嫡生儿子伯高和雄会却没有父亲的胸怀度量,在他们眼里,帝位不仅是特权,更是荣誉。父亲受禅却不能即位,对偃氏家族来说是个不能容忍的耻辱。伯高是朝廷卿士,官职为大司寇,他知道若想保住父亲的帝位就不能迁都。而不迁都朝官不满,诸侯不服,天下动乱,就难免用武了。他指使儿子元畴在箕山训练族兵;他的姻亲、有扈氏大廉侯在屈骜城也组建了军队。杀伐之气就这样被悄悄地渲染起来了。
危机四伏的都城表面还是平静的,看上去只是比平时清冷一些,人们把不安和凄惶藏在心里不露出来。五月初八是夏至,早晨,伯益王带领朝官到都城南郊祭神。远古时期,祭神是一件大事儿。夏至的前三天,伯益王和参与祭祀的朝廷礼官都要斋戒沐浴。具体日期是由日历官计算出来的。神是南方之神,名祝融。盛夏来临,谷物生长,祭祀祝融,就是希望能够风调雨顺,不要干旱,也不要有冰雹霖雨。神有时听,有时不听。如果不听,帝王就要守约勤政,责己修德。
祭祀之后,朝官们跟随伯益王回王府议事。禹帝出巡之后,伯益王就下令关闭了禹宫方城,把朝议的地点从明堂改在了王府内的总章宫。伯益王是个矮胖的老人,表情随和,神态安详。他坐在用熊皮铺设的王座上,官员们分坐在两旁。信使来报告说,巡狩队伍已经过了羽山,正南下去涂山氏。禹帝身体状况不好,御医巫彭预言六月上旬将有大事。伯益王吩咐卫士到启王府通报消息,让启王有所准备。山陵将崩,迁都避位的事情就摆在面前了。伯益王说,如今的朝廷已不是尧舜二帝时的朝廷了。舜帝朝重臣只有二十二位,城池狭窄鄙陋,迁都不难。可现在朝官上百员,而都城又多次扩建,方城内有明堂和九鼎,城南有诸侯馆舍,轻易迁都,破败都城,劳民伤财,不是求安之道。但禅位旧制也不可轻废。伯益王说,迁都是为了避位守孝,可去其名而求其实。一旦有大事发生,他将立即去斟寻避位,守孝三年。这期间,朝廷政务将谋划于卿士,决策于首辅。至于都城迁与不迁,首辅将根据时势财力从容而为。接下来伯益王发布诏命,任命日历官尚仪为大司徒。伯益王说,朝廷首辅史皇跟随禹帝巡狩,未归之前朝中事务暂由尚仪总揽。
朝会的当天晚上,尚仪到大司寇府上来见伯高。伯益王在总章宫宣布要只身去斟寻避位,让他们感到非常意外。首辅史皇是启王的太子太康的内兄,他忠于启王,反对禅位,让他来管理朝政,用不了三年,启王就会重新获得天下人心,待伯益王守孝期满,再想登帝位,岂有可能?
尚仪走进大司寇府客室的时候,伯高、雄会兄弟正在等他。还有一个人坐在席子上喝酒。此人的模样有点儿怪,头发盘在顶上,天很热了,还穿着一件虎皮坎肩。他便是西部强盛大族有扈氏的大廉侯。大廉侯是伯高的亲家,元畴的岳父。帝位移祚,江山摇撼,伯高要借助他的势力来解决许多棘手的问题。尚仪坐下,奴仆给他倒酒。伯高摆摆手让奴仆出去。大司寇府上有一种阴郁肃杀的气氛。府后有监狱,监狱为圆形地牢。偃氏家族,皋陶、伯益和伯高,三代为朝廷大司寇,堪称刑狱世家。因为世代和罪犯打交道,偃氏兄弟不免养成了严苛冷酷的情性。特别是雄会,他是司狱,是专管关押犯人和按律行刑的。他身材魁梧,满脸凶气,就像个刽子手。待尚仪坐稳,伯高先开口了。他说,父亲去斟寻守孝,这事儿断不可行。必须起兵,武力管制都城,迫使父亲在禹帝崩殂之后立即登帝位。重任就落在大廉侯身上了。尚仪问兵马准备情况。伯高说,大廉侯有三千族兵,已经集结于屈骜城。另外,元畴也把队伍从箕山拉到了斟寻,族兵一千人,另有一千是工匠兵。这些工匠是为修筑伯益王避位宫室征召来的,元畴训练他们使之能够打仗,至于是否真正能够打仗尚未可知。禹帝在位日久,天下平静,诸侯没有军队。四千族兵已经不少了,元畴组建工匠兵并无必要。伯高说,巡狩队伍带走了都城卫士,启王府是启王的庶子季鱼在主事,没有戒备,控制都城并不难。只是武观正在北阳山训练姒氏族兵,免不了要打一仗。尚仪沉默。武观是启王的第五个儿子,性情刚烈,又精通武事,如果偃氏动武,他必不能善罢甘休。
雄会说:“武观训练的族兵不超过五百人,让元畴消灭他们就完了。”
伯高说:“斟寻的兵马不能轻用,不然诸侯就会把矛头指向父亲了。”
大廉侯说:“我分出一千兵马打他就是,用不着元畴动手。”
尚仪摇头说:“即使是大廉侯去打他,偃氏也不能摆脱引发家族争斗的罪名。罪责必须由姒氏家族承担才行。”
伯高说:“启王在家静守,子孙不出王府,想让他们挑起纠纷恐怕不易。不知大司徒有何良策?”
尚仪说:“我思谋已久,有一计也许可用。武观有勇无谋,性情浮躁,派一个武士去北阳山刺杀他,他定会激怒,带兵回城。雄会可率领府兵狱卒,与他争斗于都城北门。大廉侯以勤王名义,顺势带兵进城,或许可以济事。”
伯高点头说:“确实不错。”
尚仪说:“刺杀武观,只能伤他,不能杀他。不知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雄会说:“我有一个武士,名叫孟岳。他与女监狱卒陇廉私通,被我关在牢里惩戒。如果把陇廉赐他为妻,他必效死命。”
尚仪想想说:“就是孟岳吧。”
接下来几个人商议细节。动手日期定在六月朔。这一天大廉侯带兵驻扎在都城之西十五里的隰原,待动乱兴起,立即进城,控制局面。
伯高起身对尚仪鞠躬说:“大司徒辅佐偃氏,伯高感激不尽。”
尚仪茫然抬头说:“我也是为了禅位制度不被破坏而已。”
阳山在都城之北四十里左右。山不高,连绵向西。山上多栎树。山地起伏,有大片草地和丘陵,适合练兵。因为禹帝不许封闭猎场,都城百姓都可以到这里来打猎,所以山上树木虽多,野兽却很少。猎场周围插着旗帜,旗子上面画着熊虎图案。山下一片开阔的草地上,设有兵营。早晨,烟岚袅袅升起于水面,霞光辉映于东方,一幅清爽宜人的景象。
武观和妻子嫒妃骑马回营地大帐,身后跟着卫兵。他们晨猎回来,马匹上挂着猎物。今天猎到一头野猪,这让武观非常高兴。阳山上这种大野兽已经很少见了,偶尔猎到一只,免不了要神气一番。武观喜欢狩猎。在启王诸子中,只有他精通武事。他自恃甚高,人们把他和伯益王的嫡孙元畴并称为“有夏二杰”,他并不认可,一直盼着和元畴较量一番,见个高低。但元畴从小就居住在斟寻,没有比试的机会。
武观二十四岁,媛妃和他同龄。武观的头发披散着,媛妃的头发则用一条彩帛束起来。武观右袒,右袒是为了挥舞兵器方便;媛妃则左袒束腰,婀娜妩媚。两人都背着弓箭。武观的腰间挂着一柄长剑,剑鞘用坚硬的水牛皮制作。这是一把名剑,名为“煮水”。武观视此剑为性命,从不离身。
猎场有士兵五百人,都是姒氏族人,或是子弟,或是家丁。武观把他们分成五队,每队设一位百夫长。训练的项目为攻杀、角力、骑射和追逐。攻杀时要把长矛的矛刺去掉,以免伤人。那时候盾牌还没有发明出来,攻杀时难免有人受伤。两军相对,鼓声一起,武士们就热血沸腾,不管不顾了。角力就是摔跤;追逐就是围猎。演练的时候,武观和嫒妃就站在山坡上观看。有时武观也上去试一下身手。他的绝技是投矛,能把长矛投出一百步,并刺透厚厚的熊皮。媛妃使用的则是一把轻弓,射力不足却敏捷而精确。
嫒妃不是别人,正是伯益王的孙女,伯高的女儿。他们的婚事是禹帝做主操办的。禹帝看好了这对年轻人,让他们结亲以使姒氏和偃氏两大家族和睦相处。武观和嫒妃壬午年十二月结亲,半年来,两人相亲相爱,感情越来越深。武观刚烈却不乏柔情,嫒妃则温柔中又有飒爽之气,可谓天作之合。然而,这堪称完美的姻缘从一开始就笼罩了一层阴影,两族的纷争随时都有可能发生。越是恐惧,两人抓得就越紧,就像溺水的人,抓住对方就不想再松手了。
有一次武观问嫒妃:“如果我们两个家族争斗起来,你站在哪一边?”
嫒妃说:“不许你这样问我。”
看到爱妻为难,武观心中不免隐隐作痛。禹帝禅位,武观并不认为伯益王就此把帝位拿走了。父亲启王的威望在有夏国无人能比,迟早会收回帝权。不过偃氏也是一个势力强大的家族,两族相争必有一伤,谁也回避不了这个事实。
嫒妃说:“武观,我们的婚姻是禹帝赐予的,神会保佑我们。神会让我们两家永远和睦相处的。”
武观说:“那我们就祈祷吧,让神保佑我们。”
但禹帝毕竟是人不是神,灾难还是如期来临了。
六月初一的傍晚,几辆牛车来到了北阳山猎场。孔武粗壮的孟岳骑马走在前面,这个大力士,为了女人陇廉,来此扮演杀手的角色了。牛车上装着酒袋和鲜肉,还有粮食。后面一辆车上,坐着大司寇府的管家乌木和媛妃的侍女宁。猎场上正在训练。卫兵拦住他们。乌木对卫兵说,自己是大司寇伯高的家臣,来看望媛妃。卫兵跑到山坡上向武观和媛妃通报。听说有家人来看望,媛妃高兴极了。武观命令停止训练,和嫒妃一起前去迎接。武观认识乌木。乌木那张扁脸在都城名气很大,他总是很和善的样子,把奸诈隐藏得很深。武观有一次看他鞭打逃奴,皮鞭过肤,肉皮上几乎看不出鞭痕,但从逃奴的惨叫声中,便知鞭深及骨了。侍女宁下车叩拜嫒妃,嫒妃拉起她,两人抱在一起。看到她们亲热的样子,武观心中愉快,就请客人到大帐中休息叙话。乌木命随从把酒、肉和粮食抬进来,对武观说,自从嫒妃出嫁,一直在北阳山狩猎,半年多了,伯益王非常想念孙女,让他来接媛妃回城,请武观放行。嫒妃听说祖父想她,顿生思念之心,眼巴巴地看着武观。武观说,伯益王想孙女,媛妃就回去吧。武观放行,大家都高兴,只是媛妃又舍不得武观了。武观说,阳山离都城不远,想回来就回来。
乌木带来了好酒。那时候用皮袋子装酒。装满酒的皮袋儿模样非常滑稽,像秃鹫,因此人们称它为“鸱夷”。武观命令卫士把几袋酒送到各营去让士兵分饮。篝火点起来,营地飘散着烤肉的香气。果然是好酒,咽到肚里发热,壮人胆气。乌木说,久闻公子精于武道,善练士卒,何不让阳山武士操练一番,以祝酒兴?武观说好,就吩咐卫兵去营寨找人。猎场上从来不缺乏出色的武士,不一会儿就来了七八个人。大帐前面热闹起来了。武观说:饮酒游戏,输者不罚,胜者赏酒。开始吧。两个武士率先上场,抓住对方的坎肩摔打起来。说是游戏,武士们并不想放弃这个争脸的机会,较起劲儿来也是你死我活的样子,几轮过去之后,场上只剩下了两名武士。两人争强,扭住对方不放手,一来一去几个回合,不分上下。
乌木的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这神色让武观看了心里很不受用。乌木说,阳山武士的本事他已经看到了,正巧他也带来了一名武士,让他和几位英雄比试一番行不行?武观说,好啊,让他去试试身手,也叫我们开开眼。
得到允许,孟岳就上场了。这个传名千古的大力士个子并不高,只是又宽又厚,穿着熊皮坎肩,右袒,像个刀斧手。他稳稳地走上前来。两个武士正扭在一起,他一手抓住一个,一下子就把两个人薅开了,力气之大,让人瞠目。一个武士不服,回身揪住孟岳的坎肩,想把他拉过来。可孟岳稳得像一棵树。武士调整姿势,打算用技巧摔他。孟岳往前迈了一步,突然发力,这位武士一下子就被扔出去了。
场面变得紧张起来。他是武观手下最强的武士,如此这般被摔,武观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乌木得意洋洋。按角力的习惯,被摔倒之后不能再战,要想挽回面子就得再上去一个。孟岳如法炮制,第二个武士被摔得更惨。武观阴郁地看着第三个武士和孟岳斗勇。岂是斗勇?武士把荣誉看得比生命还重,火堆旁边已然升出杀气。当第三个武士也被摔倒之后,武观上场了。
武观并不是角力的好手,他擅长投掷,武观上场让众人非常担心。看孟岳的意思,并不会因为武观的特殊身份给他留面子。武观若败,北阳山的士气就丢没了。几位百夫长上来阻拦。武观让他们闪开。他说,有这么好的勇士在场,不跟他学习一下就太可惜了。两人对视,武观冷冷地盯住孟岳那张丑陋凶残的脸孔。孟岳伸手抓住武观的坎肩,没等他发力回拉,武观突然向前,用肩膀撞击孟岳的胸部。孟岳还没反应过来,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坐在地上不算输,孟岳站起来接着斗,武观不等他站稳,抓住孟岳的坎肩,顺势向右提拉,孟岳身体失重,武观发力,一下子就把孟岳摔倒了。
众人欢呼,武观哈哈大笑,他用力用巧,不露痕迹便战胜了孟岳,灭了偃氏的威风,长了自家志气。武观正美呢,孟岳开始执行任务了。他顺势在地上打滚,从皮护腿里拔出短剑,一跃而起,对准武观的后心,又狠又猛地刺了过去。这一剑明显要置武观死命。众人无不惊愕,就连乌木也“啊”了一声,吓出一身冷汗。
来北阳山之前,雄会对孟岳的指令很清楚,那就是只能伤武观而不能杀他。孟岳虽憨,却是不蠢。他知道,如果只伤武观而不杀,武观决饶不了他,那他只有等死。要是他杀了武观,或者还可以乘乱逃命。剑未到,风已至。武观反应极快,闪身躲避,短剑深深刺进了武观的肩胛,武观一头栽倒了。场地一片哗然。孟岳来不及刺第二剑,纵身一跃,跳到一匹马上,打马朝丛林跑去了。
武士们纷纷上马要追,武观摆手,让大家扶他起来。他从卫士的手中拿过长矛,奋力一掷,长矛在空中划出弧形,深深刺在孟岳的后背上,孟岳一头从马上栽下来,死了。
真是一个骚乱的夜晚。疼痛在武观的肩上,痛苦却在嫒妃的心里。武观在帐中昏睡了一夜,嫒妃拉着他的手不松开,默默流泪。丈夫生命无忧,自可庆幸,可后果让她害怕。孟岳刺杀武观,是叔叔雄会所指使,可乌木是大司寇府的管家,父亲也不能没有干系。难道不祥的预感真的要变成现实?难道两族的争执必须要在刀光剑影中开始吗?
武观上午醒来。由于失血过多,脸孔苍白,表情还算平静。他命令卫士押乌木进帐。嫒妃问,你不会杀他吧?武观摇头说,刺杀我的人已经死了,我不会再杀人,但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
乌木被带进来,身上捆着皮绳。一同被带进来的还有他手下的几个家丁,同样被皮绳捆得结结实实。武观把煮水剑从剑鞘里拔出来,用鹿皮擦拭着。
乌木脸上并无惧色。
武观说:“刺我不死,你有何话说?”
乌木说:“一死而已。”
武观说:“不错,你还有点儿胆气。我想问你,是谁指使你和孟岳来刺杀我?”
乌木不答。
武观说:“我是启王嫡子,大司寇之婿。你一个小小家臣决不敢行谋杀之事。说实话,我饶你不死。”
乌木说:“我不惧死,岂用你饶!我只能告诉你,我杀你不为私情。伯益王受禅为帝,你姒氏家族并不甘心,启王隐忍,拒不臣服;太康结党营私,密谋行篡;你武观狩猎阳山,习兵黩武。就是乌木不来杀你,别人也会来杀你。
武观冷笑,说:“国家大事,岂是你所能言?我父亲自被罢黜之后,安心于家,不见朝官;我兄长太康、仲康伴驾巡狩;我奉父亲之命在北阳山训练族兵,为的是迁都之后接管阳城防务。这都是朝廷认可之事。武观在此狩猎半年,无一日离开过阳山,没见过一位朝官,没做过一件越轨之事,这一切都是嫒妃所亲见。如今祖父禹帝尚在,说我家族行篡,你不觉得可笑?”
乌木说:“你不用多说,杀我好了,我乌木要是眨一下眼,就算不得偃氏家人。”武观说:“你的血还不配染我三尺之剑。”他转身对媛妃说:“谋杀之事,一定是司狱雄会所妄为。武观请媛妃跟随乌木回都城,代我诉于朝廷,明示我武观并无叛乱之心。但雄会欲置我于死地,这事儿我绝不放过,朝廷必须给出说法。三天之内,如果没有回报,武观将亲自回都城面见伯益王申诉。”
武观的伤口还在淌血。嫒妃摇头说:“我不回去。”
武观说:“媛妃必须要回。只有你才能证明武观无辜。我武观能忍一次,忍不了第二次。嫒妃一定要说服伯益王严惩雄会,不能再让他为所欲为。避免两族杀戮流血,重任就在你嫒妃身上了。”
嫒妃点头说:“武观放心,女嫒一定秉公而诉,让祖父严惩肇事之人。”
嫒妃为武观重新包扎伤口。武观命令给乌木等人松绑,放他们回城。还是那几辆牛车,还是那几个随从,只是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孟岳不见了。武观和媛妃相拥而别。情人一旦分手,再见便成仇敌,想到此武观心中怎能不痛!
牛车消失在丛林里,武观回到大帐,族人们都在帐里等他。武观轻易放回乌木,让他们迷惑不解。偃氏动手杀人,诉于朝廷又有何用?
一位百夫长问道:“公子真的打算等朝廷给出公道?”
武观摇头说:“媛妃回城,恐怕连伯益王的面也见不到。刺杀虽是雄会安排,但主事者必是伯高。他们杀我,意在武力控制阳城,不想迁都。阳城为我姒氏家族所有,我岂能容他们在这里为非作歹,肆意行凶!”
百夫长们朝武观拱手,说:“我等如何行动,请公子吩咐。”
武观说:“即刻整顿兵马,酉时出发,子时入城。我要生擒雄会,质询伯益王,接管阳城防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