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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讲述了20世纪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前期,军队大院一批不谙世事、情窦初开的男孩女孩到军垦农场劳动锻炼的经历。这些家庭背景不同、年龄大小不一、学业深浅各异的孩子远离父母、远离都市,在近似严酷的政治氛围和单调枯燥的劳作中,有的为狂热追求政治进步而不惜扭曲自己的心灵;有的面对多事之秋的纷乱苦苦思索而陷于迷茫;有的因不知情为何物而做出荒诞之事;有的不甘寂寞而跳出尘世潜心攻读外语;有的经不起父辈在政治风浪中的起伏而寻短见……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难以排遣的秘密,每一步成长都伴随着磕磕绊绊的跋涉,任性的明争暗斗之中透着真诚的肝胆相照,无奈的怨天忧人之余也有无畏的豪爽仗义。于是,女孩受辱有男孩挺身相救,男孩受困有女孩竭力相帮;遭遇政治风险知情者保持沉默,历经生活挫折伙伴们鼎力扶持。在带队干部的悉心关爱和精心组织下,这个由孩子们组成的学生排,成为一个独特的既循规蹈矩又充满稚趣的温馨大家庭。无论在连队平淡的生活中,还是在田间地头繁重的劳动时,无论在喧闹的文艺舞台上,还是在突如其来的强台风面前,这个特殊群体用汗水和泪水经历着种种人生磨砺,用坚忍和果敢荡涤着稚嫩的心灵,演绎出一幕幕人生悲喜剧。
该作品以涉世未深的少年眼光来审视那个特殊年代,用未成年人特有的机警来对待和处理发生在周围的不平常事件,展示了军人后代的心路历程和成长过程,具有较强的可读性。
胡学庆,小名荔生,山东省博兴县人。1956年2月出生。1974年9月下乡插队。1976年12月入伍。历任班长,排长,指导员,干事,延长等职。1991年7月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著有长篇人物传记《肖劲光大将》(合作)长篇小说《使命履历》,小说集《一夜惊魂》等。现在武警总部任职。
魏解放是打的去赴约的。走出五星级宾馆住的那间上档次的套房时,他不经意地瞅了眼镶在门边墙上的那面整妆镜。镜中那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特别是系在脖颈上的那条红底蓝纹的领带,洋不洋土不土的,让他觉得有几分滑稽。他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瞥了眼挂在客厅内衣帽架上的那件军衣,缀在肩牌上的那颗镀金的少将军衔格外醒目,就像卧在那儿等着他发号施令的士兵。他淡淡一笑,拉开门走了出去。
2001年4月24日,地处北京市马甸桥以北的驻京七省区办事处附近,正筹划着一次纯粹民间意义的活动。一批三十多年前曾在福州军区大院生活过的,当时还是毛头小子的中年男人打算在福建省驻京办事处聚会。商定的时间是正午12点整。
那辆夏利出租车根本无法与魏解放日常乘坐的军用越野车相比,在他眼里,了不起就是一驾鞭打不动的破牛车。那个司机比他手里的那辆破车还没精气神儿,没睡醒似的半眯着眼好像还在品味一早的回笼觉,车子便开得慢吞吞的,比路边的自行车快不到哪儿去。要按魏解放的脾气,他早冲那司机吼上几嗓子了。这哪是在开车,简直就是在玩孩子的过家家!可那是地方司机,不是他的专车司机小郭,他知道脾气再大也不顶事,人家根本不吃他在部队里的那一套。魏解放有点后悔刚才一时心急,没打辆桑塔那2000,起码也得是辆普通型的。“我说,能不能开快点?”他瞅了一眼表,商量着问道。
“想快好办,去坐当官的车呀,人家那车警报哒哒一响,哪个不躲闪让道,快着呐!”没想到瞧上去蔫了叭叽的司机说出话来还挺冲。
魏解放从驾驶座的反视镜上看到司机那副带着嘲讽的脸心里就不舒服,喘口气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次聚会来的会是哪些人呢?一晃三十多年了,留在他记忆中的那些儿时的伙伴几乎都没有印象了。负责召集这次聚会的王建军只在电话里告诉他,凡是在北京工作的,他能联系上的都叫上了,有七八个,遗憾的是清一色男性公民,女同胞一个没有。那小子怕失言,还没忘了补上一句,说就是男的也不敢打保票,到时候能来几个还是未知数,这年头于什么行当都竞争得像见了谁都是冤家对头,哪个不忙得脚后跟朝前呐。这个王建军,都四十好几的人了,说话办事还是那么直爽,活脱脱透着股孩子气。
两年前,魏解放在集团军当参谋长时,到北京开军事会议,有好几家地方报纸得知有地处东南沿海的军界人物到场,纷纷派记者想采访他,抢独家新闻,被他一一挡驾了。当时台海上空战云密布,沉寂了二十来年的海峡两岸军演不断,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他知道,在这种情势下任何的不小心都有可能泄露军机。除了解放军报,他不想和任何一家地方报纸扯什么淡。万一哪个记者在报纸上以他的名义信口开河惹出什么后遗症,还不够他擦屁股的。没料到有家报社还挺有股子职业精神,不几天派来位副总编,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趁午休的机会敲响了他的房门。他拉开门时原想黑下脸拒客的,一瞧那张笑眯眯的脸就愣在那儿了。来人就是王建军,原福州军区政治部宣传部某科长的公子,那年在倌坂农场锻炼时的一个班的战友。采访不成友情在,这根断了多年的线就这么接上了.前几天,王建军听说他又来北京公干,恨不得把他房间的电话打爆了,缠得他非得同意由王副总编牵头举行一次聚会,让他见识见识三十多年前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伙伴们现如今的庐山真面目。
出租车在北太平桥路口堵上了。,前前后后挤的都是车,喇叭声响成一片。魏解放瞅一眼表,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五分钟了。这对于他这个集团军副军长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失职,一种罪过。那个司机不紧不慢地点上一支烟,有滋有味地吸了几口,顺手打开了车里的收音机。顿时,车厢里席卷着张惠妹撩人的歌声:
说什么都多余,
你不能再让我相信;
猜不透你的心,
至少能潇洒地离去。
狂风暴雨,云淡风轻,
一生总有许多遭遇。
生命不可能完美,
感谢你让我聪明。
醉比醒容易,
我真的佩服我自己,
笑比哭美丽,
我不想脆弱地老去。
宁愿放弃,不愿灰心,
你打开窗让我清醒。
生命如此的完整,
何苦再折磨彼此……
魏解放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在司机的靠背上猛击了一掌,瓮声瓮气地说:“放的什么破歌,关了!”
司机从反视镜上瞥了魏解放一眼,把收音机关了,伸手把烟蒂弹出车窗外,问道:“你是外地来的吧?”
魏解放没心思和他搭腔,伸手紧了紧领带,把目光投向窗外的街市。路边上有一对青年男女不知为什么正在争吵,瞧那架势不像是夫妻俩,倒像是争风吃醋的情侣。这年头的人怎么都跟吃了枪药似的,见谁都心浮气躁,犯得着吗。
“让我猜猜你是干啥的。”司机大概嫌闷得慌,嘟囔了一句,又沉吟片刻,“你呀,不是政府官员就是部队当官的。”
魏解放回过神来,心里忽然觉得这司机还有那么点儿意思,问道:“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这还用问吗?车速一慢就嚷嚷,车子一堵就心慌,怕我们欺生讹他们的钱,这肯定是外地人;两眼直视不看窗外,开口问话不理不睬,一准儿心气高瞧不上咱们这些开的士为生的,绝对就是戴官帽的;说话直来直去不打弯,听到流行歌曲就心烦,保险就是部队的官儿,这我要是掐不准,八年的出租车算白开啦。’’
这家伙真行,说出话来一套一套的,还合辙押韵。魏解放岔开话题问道:“以你的经验,这车要堵到什么时候?”
那司机歪着脑袋朝前方瞅了瞅,咧嘴一笑:“嘿,借您的吉言,通啦。”说着,一踩油门车子窜了出去,把魏解放甩得浑身一晃荡。
赶到福建省驻京办事处的时候,已误点15分钟了。魏解放远远就看见一帮人围在门前,他一下车,王建军就猴急地蹿过来,一把质量质量位住了他的胳膊,比见了亲娘老子还亲.“我的将军大人,你都快把我急死了,你要再不来,我这场戏可就没法唱喽。”他把魏解放拉到众人面前,牛气哄哄地介绍道:“魏解放,当初我们学生排男生班的班长,现任某集团军少将副军长。”显然,在这之前王建军已经向各位透了底,那些儿时伙伴一个个点着头,没感到这次相逢有什么意外,让魏解放多少有点儿失望。接着,王建军把身边的一彪人等向魏解放作了介绍:国内著名学者李跃进,沿海某市海关副关长郑光荣,某省公安厅副厅长赵胜利,北京某大厦总经理张超美。说到这,王建军从人堆里拽出一个人来:“这位需要特别介绍一下,你记得不,当年在倌坂农场的时候年纪最小,天天哭着想回家的鼻涕虫是也……我的天,还没记起来?我告诉你,他现在和你多少还有点缘份,是新华社驻武警部队记者站的首席记者陈卫国。”
陈卫国面带羞色地浅浅一笑,语气和缓地对王建军说:“别光嘲笑我了,你忘了,当初在倌坂农场的时候你才14岁,成天缠着大学生排的那个叫……叫什么来的那位女大学生,说是想跟人家学外语,其实我那时候就看出来了,你呀,是个地地道道的情种。”
大家笑成了一片。王建军笑得格外滋润,好像小时候那些幼稚的往事成了他生命的亮点,比炫耀他报社副总编的身份还辉煌。魏解放瞧着面前这些同辈男人狂放的神态浅浅一笑,忽然觉得自己和他们有些格格不入。
“对了,我记得你在电话里说过,吴志强也会来,怎么没见他的影子?”魏解放问道。在儿时的伙伴里,他只依稀还记得那个麻杆一样瘦高条儿的吴志强,那时他们上初中二年级,都是15岁。在倌坂农场时他在班里当副班长。
“他呀,别提了。人家现在是大公司的总裁,腰缠万贯,牛得很呢,他听说今天聚会由我牵头,差点没一路杀进我家兴师问罪,在电话里下了最后通牒,非逼我退居二线,让他做这个东,否则就跟我翻脸。我的三寸不烂之舌磨出了老茧,也没说服他省下自己的开销,可你瞧,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大家伙儿都到了,就他摆一副老总的臭架势,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正说着,身后传来一声断喝:“王建军,说谁呐,我什么时候又把你这部宣传机器得罪啦?”
大家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高体胖的中年男人踱着方步摇了过来。他西服革履,披着件质地精良的风衣,大背头梳理得纹丝不乱,派头十足地朝魏解放伸出一只圆滚滚的巴掌说:“我没记错的话,你就是魏解放。在倌坂农场的时候,你还是我的顶头上司。”
魏解放握住吴志强的手,感觉那只手肥厚而绵软,显然是过惯了富足生活的人才有的那种富态。他不知为什么从心底生出些许反感,刚才还急切想见到他的心情顿时大打折扣。
吴志强大大咧咧地与魏解放等人握了手,王建军仍没放过他,不依不饶地责问道:“我说你老兄也太不守信用了,明明说好了是12点整,你倒好,都快12点半了才露面,是不是还要用八抬大轿去请你呀?”
吴志强不急不慢地摆摆手,说:“你还别小看了我,我呀,知道今天小时候的一帮朋友聚会,昨天晚上就提前来了,开了间屋在这儿住了一宿,就是怕办事处那个最大的包间被人先占了,到时候让你总编大人下不了台。刚才我顺便把菜也先点上了,算我对迟到的一点歉意。”
“好嘛,到底是老板,果然身手不凡。”听说吴志强点好了菜,王建军喜形于色地招呼道:“走哇,咱们打土豪吃大户去,不吃白不吃!”
一伙人嘻嘻哈哈朝办事处走去……